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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很相配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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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很相配的

許諾搖搖頭,她並不缺錢,日常所賺已經足夠保障她生活。錢對她來說夠用就行,而且她的物欲並不強,所以並沒有覺得很缺錢。

季書懿又問許諾,“那你很喜歡錢嗎?”

許諾說,“這問題和上一個問題重覆了。”

季書懿否認,說,“缺錢是沒有,不代表喜歡,可能是生活必需。喜歡是想要,那可能不必需也會想要更多。”

“我不會。”

季書懿又問她,“你覺得我缺錢嗎。”

許諾說,“你就更不會。”

“那你覺得我很喜歡錢嗎?”

“我對你了解還沒有這麽深入,我不清楚。”許諾的回答很嚴謹。

季書懿笑了,“對,我喜歡錢。因為我雖然現在不缺錢,但我曾經缺過。所以我會喜歡錢,我想要有更多的錢,滿足我的安全感。這是我們兩個的不同。但這並不是什麽重要的問題。因為我和你,我們都是自己有賺錢能力的人,所以即便我們倆在一起了,造成我們的世界崩塌了,那也沒關系。我們依然可以用我們自己的雙手重新建造一個新的世界出來。不是嗎?”

季書懿重新扶著她的肩膀,“我知道,你覺得我們是兩個圈子的人,你害怕我的前程會因為你而坍塌,你害怕我會變得一無所有。”

許諾搖了搖頭,她不是那樣看重物質的人。而且她知道,他不會,他有存活下去的能力。而她自己,也不會毀滅,她也同樣擁有自保的能力。即便離開這個行業,她依舊也能養活得了自己。

季書懿不解,“那你在擔心什麽,世界上意外發生的概率你知道是多少嗎?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人在出生,在死去,在錯過,在失去。那為什麽我們不能在我們能相愛的這些時間裏,好好地相愛呢?”

許諾也問了自己這個問題。她的不安,似乎不僅僅來自於他們職業的懸殊,還有兩個相錯開十年的人,是否能夠真正相融的問題。以及更多的,來自她自己。她對於感情的不確信。對於世界上會有這樣一份專屬於自己的愛情,心底巨大的惶恐。因為人一旦得到過,就會更加害怕失去。她從小就害怕失去,所以幹脆不想去占有。所有能被她占有的,都存在於她自己的美好想象裏。只有在想象的世界裏,她的占有是不怕失去的。

這些話,卻是許諾未能對他說出的話。

季書懿感覺到許諾話語中的躲閃,也並不想再繼續為難她。她需要更多的時間。

“今天晚上,我已經知道了,你原來不只有一點點喜歡我,這對我來說,已經足夠了。真的。沒關系,我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等,等你毫無顧忌地喜歡上我的那一天。”

季書懿突然捧著許諾的額頭,落下一個淺淺的吻,很有紳士禮節,好像只是一種寬慰。

他的唇冰涼涼的,大概是因為在冷風中站立太久的緣故。落在許洛的額頭上,她卻只覺得灼熱發燙,有一種後知後覺的餘溫在擴散。

“今天晚上我們就住在這裏,你住二樓的房間。我就住在一樓。”

季書懿走到車頭前,撿起地上的吉他,大踏步地走進了民宿裏。背影揮手和許諾道別,“晚安,許諾,做個好夢。”

看著他消失在門後。草坪上的星星燈還在閃閃發亮,像是偷窺人心事的眼睛。一眨,一眨。許諾坐在草坪的秋千上,看著遠方暗沈的黑夜。突然就想到了,西林橋遠望過去的那一片山,黑乎乎的,但很安心。

許諾平日裏睡眠並不好,但很奇怪,這一晚,在這個陌生的民宿裏卻睡得異常踏實。季書懿早早就等在下面,桌上是簡單的三明治早餐。許諾下樓的時候,看到他準備的這些,十分驚訝。

看她臉上的神情,季書懿好像早就料到了,“在美國讀書的時候,學會自己做飯,大概是中國留學生的必備技能,不用訝異。”

她點了點頭,裝作昨晚無事發生的樣子,坐了下來。

“今天不用拍戲嗎?”她記得,今天才周五,明日才是休息日。

“昨天拍太晚,所以今天請假休息。正好可以給你補過生日。”季書懿怕她有心理負擔,又加了一句,“而且這段時間拍攝還挺順利的,不趕進度,”

許諾“哦”了一聲,便埋頭吃自己的早餐。

“許諾。”他突然喊了她一聲。

她懵懵地擡起眼來。

“你不用覺得尷尬,或者覺得有負擔,你不會造成對我任何的負面影響,反而我會因為你感覺到快樂。所以希望你也是快樂的。這才是我做這些事情的初衷。”

許諾被他一下子說中,有點心虛起來,“我沒有負擔啊,我很快樂,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些。”她狀似毫無壓力,用一種很輕松的語調說出來這些話,分明就是在佯裝。季書懿不再說什麽,笑著繼續吃早餐。

這好像是第一次,只有他們倆一起吃的早餐。

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說的,他就是季少一,那個曾經很喜歡跟在她身後的小跟班。

“對了,你究竟是怎麽找到我的?”

許諾真的太好奇了。她一直以來都是獨來獨往的,大學遇見林藍之前,幾乎沒有和其他人有很親密的關系。而且,許諾一直有意識地抹去自己過去的存在痕跡。這人海茫茫的,十年中,就算是相熟的兩個人都可能早已經走散了。他們兩個中間再沒有一點交集的人,要怎樣才可以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對方呢?

“的確,人海茫茫,想要找一個十年前認識的人,僅憑一個名字是很困難的事。但如果你真的鐵了心想要找到一個人,還是可以找得到的。”

那大概,是一種信仰。信仰不會讓人走散。

季書懿剛到美國的時候,一個人面對陌生的爸爸,還有更加陌生的繼母,生活幾乎是發生了顛覆性的改變。他甚至都不能清楚知道自己到底是誰。他被更改了姓名,成了李晏初。他記得的是,許諾跟他說過的那句話,想要不被人看輕你,你就要拼命站到高處去。他在一群美國人的環境中,拼了命地往上走,拼了命地證明自己不是孬種。對他來說,許諾的那句話,就像是一道泛著光的聖經。

後來,有人找到他,請他拍廣告。他開始有了點小的名氣,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脫離那個他並不喜歡的家庭。他拍了第一部電影,第二部,第三部,那樣一點一點走到了萬眾矚目的地方去。他一直在想,這樣子談諾是不是就會看到他。可是他只是孤單地站在那個高處。他不知道他始終等待的談諾,又在何處。

再後來,很巧合的,連珊給他推薦了一本書。他原是根本不屑於看這種小說,但他在看到序言的瞬間,心中卻是砰然一下子炸開了花。

《華殿深宇》的序言裏,便有談諾當初對他說的那句話,那句讓他心心念念的那句話。“站到高處,站到高處,那樣你才不會被世界選擇,你才可以選擇選擇這個世界。”

白蕪就是靠著這句話,一次次從絕境中爬起來,最後站在最高的地方。

這句話,似乎也成了他和許諾之間的某種暗號,像是一個通關密碼。對於曾經將要溺死的他們倆來說,這都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話。再也沒有人,會有像他們那一樣的心境,來說這同樣的一句話。就在那一秒,他便確定了,這就是談諾。

許諾再次從他的口中聽到他說起“談諾”這個名字,感覺恍如隔世。已經有太久太久,沒有人喊過她這個名字。

許惜過世之後沒多久,她就被帶去改回來了許這個姓氏。原本一開始跟著外婆姓談,也是因為當時的政策嚴苛,一家只允許生一個孩子。她的爸爸許樹青身份也比較特殊,是當地政府人員,所以在落實政策時猶為嚴格。她也是後來才知道,因為姐姐生來就有先天性的心臟病,他們才生了第二個孩子,也就是她。她是許家不能見光的孩子,從小養在鄉下外婆家,跟著外婆姓談。

季書懿講起來那些陳年的舊事,瞬間將許諾帶回到當時的情境裏。不知道有多少次,她在深夜難眠的時候,都會在白紙上寫滿許惜的名字,一筆一劃地寫下許字。她那時候不知道,為什麽自己不能堂堂正正說自己是許諾,而只能是談諾。

後來她重新做回了許諾,知道了父母當時的無奈,也嘗試慢慢淡忘了那些過往,許惜卻永久地不在了。她感覺自己似乎從一出生就是背負著許惜的命運活著,像是被詛咒了一般。

一直以來,她都並沒有真正地開心過,心底總有一種隱隱的壓抑。所以在那時候,那座小小的西林橋,不只是季書懿的避難所,也是她的。

橋下便是一彎流動的河水,她站在橋上往下看,只能看到水面映著山的顏色,碧綠且沈靜。好幾次她都有想要縱深跳下水的沖動,卻只是朝著遠山大聲地喊了一句。只需一句就夠了,能將她封閉的世界打破,她只需要那一點點口子,透過來一點點光亮給她就夠了。

她是那樣仰望著一點光活著的人,沒有想到季書懿也是和她一樣的人。

昨晚聽到季書懿說,“你憑什麽認為我們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”,她心裏瞬間像是有一道墻壁坍塌下來,被他一錘子過來砸爛了。

是啊,他們倆,不都是被養在魚缸裏的金魚嗎?都在拼命地往外游,只想要跳進那原本自己應該屬於的世界裏去。

幸好,現在,他們重新遇見,重新換了個名字相遇,各自都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另外的世界。

“你看,你有一個過去,我也有。你有另一個名字,我也有。我們兩個,很相配的。”

季書懿笑著對她說。

她也笑了。

他真的很執著於證明他們倆屬於同一個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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